走行在老村，犹如在触摸着历史的一缕脉络，当踏遍溧阳老村之后，老村的一缕缕脉络就灵动成起，就构成溧阳较为完整的脉络。
溧阳的历史，老村的走向，岁月的痕迹，山川的变迁，在眼前越来越生动，越来越清晰，更深深感受到历史的脉搏跳动和岁月的星空回声。
”溧阳是秦时建制的郡县，也就是说从秦代至今，溧阳县已经有多年的历史。这么悠久的历史，不得不让人肃然起敬。然而，溧阳有许多村庄，更是在秦时设立郡县之先。如史贞女与伍子胥的故事就印证了当时溧阳南渡一带就有许多村庄。该故事就发生在战国之时，那是在秦统一六国之前。也就是说早在溧阳建县之先，这里就有许多集镇和村庄，而且人丁也一定兴旺，否则秦朝怎会在此设立郡县？溧阳有许多村庄很古很老，更有许多村庄比溧阳县治悠久得多。
古往今来，在溧阳这块古老的土地上，有着许多古老的村庄，流传着古老的文化。然而让我们心生疑惑的是，为什么现在溧阳没有一个如安徽宏村、西递，浙江乌镇、西塘、同里，苏州周庄，无锡惠山村等那样保留较好的古村落？溧阳在历史上也出过不少名人，特别是在明、清时代出过宰相、尚书等朝廷命官，可他们的老宅却一点也没保存下来，这是为什么？
遗憾的历史断层
在采访老村的行程中，常遇到这种情况：明明是很有历史的古老村庄，但深入到村里后，想要了解村庄古老岁月，即使请来村里最老的长者，他们对村庄以前的知晓只是留停在近代。
再深入走访之后，才发现他们都是近代移民，村庄已没有原居民了。这就是断层，村庄的历史、人群在某一时期豁然断裂。
典型断层：社渚的炉头村
该村至今还保留着较为完好的明代进士牌访。另外，据这一带口口相传的传说：当年炉头村的冶炼技术很有名气，更有许多冶炼生铁的大炉。到了明朝初年，朱元璋建都南京时，其城门的门槛要用黑铁铸造。炉头村曾承担了铸造铁门槛的官家重任并且送交京城。
传说之事不一定完全真实可信，但传说常常带有浓厚的历史背景或是历史的影子。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，村庄确实有许多冶炼炉的遗址及大量的炉渣。但问及村中许多老人，都不知此牌坊为村中何人中进士后而建，甚至不知该进士的姓名。原来这里的村民大多都是从太平天国之后迁来的移民，其所知晓村庄的过去，只能追溯到前三代，也就是爷爷辈移居于此的情况，再向前追溯村庄的历史却是一片空白。
断层，村庄历史的断层。这断层就是在太平天国时期。
炉头村是进士及第之村，又有着较为先进且大规模的冶炼场，可想而知，这在当年，村庄一定是很红火，或是说人丁很旺，民富村强。也可以想象当年的村庄也一定大户人家众多，也许豪宅、大宅连片。可这一切都抵挡不住太平军潮水般的涌入。众多部队、众多人群，吃什么、穿什么？有这么多这么强的后勤保障吗？别说太平军中许多是乌合之众，就是训练有素的部队其后勤给养也难供给。剩下的就是一条路——就地取粮。
于是太平军进村就抢钱抢粮，抵抗就杀。全村抵抗就围村屠村，全城抵抗就围城屠城。金坛城被屠城了，原住民全都被杀。这也就是为什么与我们邻近的金坛城里的人现在都说苏北话的原因。这也是金坛城历史的断层。
炉头村当年一定是集全村之力进行反抗，于是遭至全村灭绝屠杀。至于村庄经历了怎样的骇人听闻的惨痛，今天我们无法知晓，只知道家破人亡，屋毁村空，最后被后来的移民所占住。
大肆杀戮，无一幸免
这样的悲剧在溧阳许多村庄都发生过。在蚕场村，老人告诉我说，在村的东北角不远处，那里原先是下田舍村，那是吴氏宗谱中记载的八房子孙的所在地，后来变成一片杂树林，那村的人就是被长毛全都杀光的。蚕场村吴南松家，四个儿子，十多个孙子也全被杀光，而村西边的几处干塔茅地就是当年被长毛杀掉的人的坟冢。
在旧县村，当年太平天国的部队进村时，村民们进行了顽强地抵抗，有被村里称作“七十二副拳头”的热血青年顽强抵抗。后因寡不敌众，被围困在村里的聚武堂内。坚持了几天之后，由于断水断粮，最后被全部杀戮。村里的房子连同胜因寺也全被烧毁，无一幸免。
太平军退去，村庄变成了空壳
在桂林村，当年村庄很大，有上千户人家。村中开有许多街铺，不仅有茶馆、糕坊、糖坊等，更有药店、油榨坊，还有当铺和银铺。村中有当铺、银铺这是及为罕见，从中可以遥想当时桂林村地位和人气。
村大，人多，势众，加上村里有大刀、土枪、土炮。村民们在村的东、南、北三面筑起了高约二丈的土墩作为了望台，日夜设防，死守村寨。太平军几次没能攻破，但村庄最终还是没能躲过太平军的追杀，不仅没能躲过追杀，而且招来更大程度的屠村。月黑风高的后半夜，太平军从东、南、西三面杀来，全村仅从北面逃出七人，其他村民都在亮着寒光的屠刀之下共赴黄泉，村里尸横遍地，村前的两口水塘浮满着尸体。
村民被屠，村庄被毁。太平军退去之后，村庄变成了空壳，房舍空寂，田地荒芜。村民方锁根说，因为村里没人了，他太公把村里的房舍和田地归为己有，竟然有四十八间房屋，几百亩田地。因为人少，后来把外村方氏立过来，继存香火，壮大方氏家族。
买卖妇女，得以壮大
这样的事情在黄墟村同样发生。
太平军败走后，逃难的人陆续回村，土地荒芜，房倾屋塌，人口凋零。为了壮大村庄，增加人丁，村里从苏北弄来一批妇女，安排给光棍的男人。为了不让男人们挑肥捡瘦，就把这些女人一个个装在麻袋里，让男人去领，领到哪只麻袋就带回家去。但也有调皮的村民，他们事先隔着麻袋捏袋里的女人，听女人的叫声，从女人的叫声中辨别袋中的女人是否年轻。村庄因为这些买来的女人，得以延续和壮大。
强拆各村里的老屋，熬“硝”
太平军所到之处，不仅杀人抢劫，还拆房烧房，而且是专门拆毁年代古老的老屋老宅，所以大户人家的老屋、村里的祠堂宙宇也遭遇灭顶之灾。这并不是太平军是特别痛恨老宅老屋，这里有着一个鲜为人知的事由，那就是为了获取炼火药用的硝。
什么是硝？
“一硝二磺三木碳”，这是我国黑色火药的配方。可以江南一带没有硝土，也就少了炼制火药的重要元素。但在老宅的砖墙会有硝透出来。
以前一种职业就是“刮壁硝”。他们背着一口袋，手拿着小田尺和掸磨帚，走村串户地找老房子墙壁上的白色壁硝，然后小心里用掸磨帚把硝掸到田尺里。
硝是练黑色火药必不可少的原料，太平军要的硝不是在墙壁上掸掸就能解决的，他们想到老屋老宅的墙会生出硝来。于是他们用数十只很大的缸半埋在地上，然后强拆各村里的老屋，把拆来的老屋旧砖敲碎，碾细和入烟灰中，再入缸内以水淘之，然后用拆来的木料熬硝。
男子全部掳去当兵，命殒他乡
在采访任兰枝的老家水东村时，村民们说，他们村的老房子全被太平军毁光，任兰枝的老宅首当其冲。村里多名16到30岁的男子全部掳去当兵，这些人大多是命殒他乡，很少有能活着回来的。村民们还告诉我说，在村五里之遥的陈笪庵，就是当年太平军的营盘。那里就有大量的被细碎砖屑。
无独有偶，在马家村采访时，村民告诉我说，以前在村中曾有如小山一堆的碎砖屑，无人知道当年这是做什么用的。后来，村民们做房了，就用此来垫屋基，邻村的人还放船来把这些碎砖屑运回去填屋基。当我告诉他们这些碎砖屑的来由时，村民们纷纷点头肯定，因为别桥马家村就是毁在太平军手中的。
读而思是历史的进步还是后退？太平天国对中国究竟是历史的进步还是历史的后退，这只能让历史学家去研究和评说，我只是从老村采访中的事实进行叙说，而且上面所说的只是我收集采访中的一部分，在此不必再作过多的叙述。我曾查看到一份资料，这不是官方资料，是民间作的粗略统计。说在太平天国之后，江南一带人口锐减八至九层。这一点我们也可以从许多家族的族谱中能得到印证。太平天国运动被平定之后，许多家族重修族谱时，发现许多原先的族谱中有名字的人，在重修时，人已不在，有的是整家、整支的成为空白。
在我采访老村的过程中，曾有过这样的想法，做一个“太平天国在溧阳”的研究，把太平天国在溧阳的历史史实写出来，还历史于真实，但遗憾的是，这项工作为时已晚。现在村里，许多知道过去村庄历史的老人纷纷谢世，特别是要想了解太平天国的那段悲惨的历史已经很难很难，只能在村庄的遗存或是岁月的缝隙中寻找历史痕迹。
文/竹简幽虫来源/龙城博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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