溧
阳
牧
歌
上世纪八十处代初，位居溧阳北山区的竹箦镇，建起了人工孵化房，以满足农户们养殖的需要。孵化房的鸡蛋需求量大，农户养鸡量小，又分散在各个村落，这就需要有专人进行收集，于是就有了“收蛋工”这个行当。
从竹箦镇往西一里地，有个村庄叫棠荫村，这个村就有两个收蛋工，其中一个就是我的母亲陈福英。
每年三月初到五月中下旬，是孵化家禽最好的季节，母亲除打理好几亩责任田外，一有空就挑着底下铺着稻草的稻篓出门，走村窜巷去收蛋。到一个村或只有三五户人家的棚子，母亲最爱看到四周竹林田园里、各种颜色四处撒欢的鸡：芦花鸡、纯白的小母鸡、红红大鸡冠的大公鸡，这时，她就会开心地扯开嗓子喊：“收鸡蛋啰——”。
母鸡下的蛋一般不会全都是受精蛋，而对于收蛋工而言，如果收回不授精即不出雄的蛋，就是白收。山村里的农妇总会这样夸耀自己的鸡蛋，“我的蛋好呢，这一个蛋，就是一个儿啊，看，我家的老母鸡也正在抱儿呢。”
为了收蛋，母亲吃了很多苦。卖东西是越担越轻，收鸡蛋的担子是越担越重。每天几十里的山路，肩上的担子是一点点地加重的。所幸当扁担压红了脸，擦着汗，喘着粗气时，常会有热心人，接过她的担子帮着挑上几里地。“世上还是好人多！”母亲对此总是念念不忘且感激不尽，“真遇到好多热心人的”。
有一次出门，担个空篓子，遇上一个熟人，自愿用自行车捎她一段，骑下去七八里地，母亲才发现空稻篓不知在哪里掉了一个，急忙跳下车一路往回找，心急不过，她又拦住了一个骑车人，请求捎她一段路，那人似乎不大情愿，焦急的母亲不顾他的反对就跳上了自行车后座……,最后终于找到了另一只稻篓。
四五月份正是多雨的季节，母亲收蛋是风雨无阻的，可雨天泥泞湿滑的土路不知让母亲摔了多少跤、流了多少泪！记得有一次，我们翘首盼回的母亲，眼睛还是红红的，跟着她的是那大半篓子的破鸡蛋。母亲顾不得脱下她透湿的衣服，一点点地拨弄着那些脏了的搅和在一起的蛋黄、蛋白，全碎的用来煮猪食，还在破蛋壳中没洒出来的被小心地收集在了碗中。于是我们全家一连吃了好几天的鸡蛋：炒蛋，炖蛋，焖蛋，可是母亲却吃的很少。
母亲收蛋时一般是天蒙蒙亮就出门，晚上踏着星光才回家。出门一天是舍不得花钱买东西吃的，所以总是揣些炒米糕或炒米，有时就带个冷饭团当干粮。好客的山里人,常常会主动拉她一起吃口热饭，母亲过意不去要给点钱，山里人也是死活不肯收。称母亲来收蛋也是免去了他们往返街市的辛苦，这样他们可以多花些时间种地。
收蛋的时间长了，母亲就熟知哪个村哪家鸡蛋该收了，哪个村刚收过,隔几天再去收，她收来的蛋的出雄率，在几个收蛋工中是最高的。因为山里的蛋品质更好，只是进山的路漫长又坎坷，而母亲脚上的茧子是厚了一层又一层。
母亲用她肩上的担子，用她的汗水与泪水,为家里添置了两间新瓦房，一辈子住在潮湿土坯房里的奶奶也搬进了新屋，门口又浇了水泥场，从此家里的粮食再也不用愁没地方晒了。我们的日子也比村上的其他人家好了许多，在那个连自行车都是奢侈品的年代，当我和我哥一人骑着一辆新自行车去上学时，我们的头是高高昂起的，脸上是藏不住的笑容。
文字：孔燕
图片：网络
END
1、《溧阳牧歌》征文选登（81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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