狄云鼎(—),溧阳狄氏第十四世孙,字符甲,号良瞻。室名白云庐、古照堂。康熙年由县庠援例贡。他一生孝友纯笃,不乐荣进,在明清易代之际,尤以忠孝节义的高尚人格,兼采陶杜的诗学魅力闻名于世,成为清初遗民中的一个突出典型。
狄云鼎的诗文虽名噪于当时,但其后却一度不为人所知。狄云鼎能进入研究明清历史专家的视野,缘于有正书局在民国十九年重新编排的《古照堂诗集》。狄氏家族书香积蕴深厚,仅录入溧阳清嘉庆、光绪县志的狄氏书稿就有近四十部之多。历年天灾人祸,特别是太平天国运动,使狄氏家族的藏书几经浩劫,存世已极少。狄云鼎留下的《古照堂诗钞》(六卷)就显得弥足珍贵,而这得益于其八世孙狄平子的多年寻觅。狄平子曾每以先父学耕“《古照堂诗》版无存引为深憾”,而自己也“三十余年勤求不获”。民国十八年()其堂侄狄惟绚忽然把已经残缺的诗稿抄本寄到上海。狄平子在惊喜之余立即安排刻印。到次年五月《古照堂诗集》上下二卷终于由有正书局出版发行。
古照堂诗集上、下图
正是因为《古照堂诗集》的出版,再加上溧阳的地方志与狄氏家谱,我们可以来还原一个有血有肉的狄云鼎。
狄云鼎的为人,清嘉庆《溧阳志县》载:“奉母至孝,承颜顺志三十年如一日。母殁,丧葬尽礼。季弟少亡,妇孀无嗣,云鼎为其立嗣并析产与之。”根据王曰曾在《古照堂诗集》为狄云鼎所作的《传》与《溧阳狄氏宗谱》,我们也可以看到狄云鼎幼年丧父,母亲孙氏寡居茹苦,对子辈督课甚严,颇有史上“寡母教孤”的懿德。云鼎带着两个弟弟读书至半夜不辍,母亲则“篝灯同座,不稍加词色”。而云鼎“知母孺人意,益自刻砺”。
古书中惜墨如金的文言文显得机械而枯燥,但我们细细品读,三十年如一日孝敬母亲,或许很多人能够做到。而其三弟云灿过世后,狄云鼎不但将自己的次子立为云灿嗣子,并分自己的家产给寡弟媳,使之安心生活。这不管是在当时还是现在的人看来,狄云鼎是多么的愚蠢啊。因为过继掉一个儿子,就是分给他人一脉万世香火。“果其富也,人尽子也,果其贫也,谁甘为窭子呼?谁肯谓他人母哉?”自唐以来,立嗣之事离其原旨越来越远。虽然立嗣在各宗族内也时常发生,但财产在立嗣这件事上显得越来越重要。人们无子立嗣时,要么是为嗣子的原生家庭支付一定数量的金钱,要么是分拨出部分田产给嗣子的原生家庭,甚至有的亲族中人也要分沾部分利益。而狄云鼎此举正是遵循了儒学所推崇的孝悌观念。县志载入其此事迹也并不为过了。
古人挑灯夜读图
在历代文人中,狄云鼎对陶渊明与杜甫颇为推崇,他认为“栗里诗而节者也,少陵诗而忠者也”。他追求“陶与杜之襟怀兼而有之”,时人评论“宜其诗之淡简恬愉者,有得于陶;凝练精深者,有得于杜”。狄云鼎一生留下了三百八十余首诗作,或赠友,或怀亲,或娱情山水,或吟歌田园,或咏史怀古,或吊世伤今,都表现出极高的文学水平。
狄云鼎诗文名噪于当时,交游者多为名士。如本县吴颖(其同学兼儿女亲家)、高士芮城、马世杰、彭旭、镇江钱邦芑、流寓江南的杜于皇等。也与钱茗可、李小有、张来初、陈吉之、彭于明、史旭、戴起叔有诗词唱和。更与江宁的顾梦游、高淳邢昉(清初文坛领袖王士禛称之为清初诗坛第一人)、京口潘木公等结社三山,狄云鼎为主盟坛坫,更使其诗文扬名于世。
从《古照堂诗集》来看,不仅狄云鼎的人生经历在诗歌中有明晰的轨迹,而且他那种遗民的心态、苦隐的精神、以冰雪自励的人生追求,甚至于明清易代的历史给诗人心中造成的影响,都在诗词中得到了深刻的体现。
狄氏宗祠现址图
宋元易代之际,溧阳狄氏先祖就曾因民族气节“厥后隐德不仕者数代”。但有明之季,溧阳狄氏作为江南地区的阀阅大家,世代科第不绝的簪缨望族,诗学传家,忠孝传世,在科考中探杏折桂代有闻人。而狄云鼎虽在明朝时和其他众多读书人一样,本想博取功名,但他的人生黄金期,正逢明清易代,入清后狄云鼎为了保持民族气节,和先祖一样选择绝意仕途。进入清朝后他选择了归隐,苦吟终老于溧阳。正如狄敬在《古照堂诗集》之《传》中所说“运际沧桑,地遭兵燹,先生壮志,遂置之荒烟蔓草间矣”!
虽然清初大多汉族士人选择归隐,但随着时间流逝,统治者恩威并施,许多有才能的遗民又陆续重新出山,为新的朝廷效力。但狄云鼎选择归隐终生。即便顺治年间“庙堂需才,檄催赴部,郡县敦迫,公委曲坚辞不就”,而到康熙年间“邑令庐院裴公高其行,宾于乡,届期称疾未赴”。狄云鼎所交游的人物如芮长恤、顾与治、邢孟贞等人也均遗民终老。
值得注意的是,狄云鼎虽隐逸全节,但却不消极避世,对于时事的发展抱有乐观的态度。如其所作的《送文止弟应举入都》:“对床秋夜时同语,挥手鸣鞭问苑花;词赋旧传夸校猎,才名羞与接琵琶。风微柳陌莺呼早,雪满桑干雁阵斜;若见凤池春草绿,可因新句梦天涯。”诗中表达了对同宗兄弟狄敬殷切期望与仕进的乐观态度,情意委婉而深长。狄敬,字文止,号陶邻,人称“铁面学道”,己丑年()刘子壮榜进士,是入清后溧阳狄氏为官第一人。
狄云鼎的诗学修养、孝悌之风颇为人称道,同时也深深地影响着其后人。狄云鼎后人中,狄应麓通涉经史,善属文,著有《五经经解》;狄以清重孝行,曾因双亲老迈而究心医术;狄继绅主讲芜湖书院,生母去世后能事两继母而“无违”;狄学耕,仕江西知县,侍母疾三年不出,药饵必亲尝,母终于病愈,其孝行称闻于乡里;狄平子,近代出色的报业家、出版家,“公车上书”时他名列其中。
纵观狄云鼎一脉,多人或以诗学、以医术、以孝行、以义行、以宦绩等录载于史志。“文章千古训,忠孝一家人,勤俭贻谟远,诗书衍庆长”。溧阳狄氏以诗书传家,孝友称闻,秉德继世。狄云鼎只是溧阳狄氏这个大家族中的普通一员,在狄氏家族承前启后的漫漫征程中,狄云鼎的诗文曾一度隐伏无闻,其仅以孝行入县志,可谓气节掩其诗名。但他不仅是清初遗民的一个典型,他的诗学修养、孝悌之风、不消极避世的态度还在对后世子孙起着积极的垂范作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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狄冠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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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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